第三十一章根脉潜行-《回到明末当信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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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而这一切,都需要从最微末处开始积累。

    八月初五,陈元璞的回信到了。这次的信更厚,除了农事的讨论外,还附了几页关于“精钢”的笔记。

    “殿下所问‘精钢’之法,草民曾听徐光启大人提及。徐大人言,泰西炼钢,重‘淬火’与‘回火’二道,又以‘焦炭’代木炭,炉温更高,所得之钢质密而坚。然此法人多不晓,我朝唯福建、广东沿海或有工匠通此术,盖因彼处与西夷交通频繁故。”

    陈元璞还写道,他正在设法联系一位广东来的铁匠,据说此人曾为葡萄牙人造过火器,精通西法炼钢。只是此人如今在京郊隐居,不易寻访。

    这消息让朱由检精神一振。西法炼钢,这是未来军工的基础。若能掌握这门技术,不仅农具可以改良,更重要的是,为将来制造优质火器打下基础。

    他立刻回信,让陈元璞尽力寻访那位铁匠,并暗示“若有所需,可酌情支用银钱”。信的最后,他写了一段看似随意的话:

    “近日读史,见汉文帝以‘休养生息’治国,轻徭薄赋,与民休息,遂有文景之治。然休养非无所作为,乃蓄力以待时也。先生以为然否?”

    这是在向陈元璞传递更深层的想法:现在的蛰伏,是为了将来的作为。他希望陈元璞能听懂这层意思,也能认同这种理念。

    信送出去后,朱由检开始着手另一项准备:整理自己的“人才库”。他在一张纸上列出了所有已知的、可能为己所用的人:

    陈元璞(农事、算术、机械)

    钱龙锡(经史、实务、朝中人脉)

    徐光启(西学、农政、火器)——尚未接触

    王安(司礼监掌印太监)——潜在盟友

    李典簿(内官监典簿)——可用眼线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名单很短,但这是一个开始。每个人名后面,他都标注了目前的联系状态、可用之处、以及需要注意的风险。

    做完这些,夜已深了。朱由检吹熄灯,却没有立刻睡下。他走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隙。

    八月初的夜晚,暑气稍退,夜风带着一丝凉意。庭院里,波斯菊在月光下静静绽放,红花的嫩苗在夜色中泛着幽光。

    远处,司礼监值房的方向还有灯火。而更远的宫墙之外,是沉睡的京城,是广袤的北方大地,是烽火连天的辽东。

    他知道,自己就像这些深埋地下的根脉,在黑暗中默默生长,在寂静中积蓄力量。地面之上,是烈日狂风,是明枪暗箭;地面之下,是无声的扩张,是耐心的等待。

    终有一天,这些根脉会破土而出,会伸展枝叶,会开花结果。

    但在这之前,他必须忍耐,必须等待,必须在无人看见的地方,将根扎得更深,将网织得更密。

    风从窗外吹进来,带着夜露的湿润。朱由检深吸一口气,关上了窗。

    转身时,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明亮如星。

    根脉潜行,静待破土。

    而那一天,不会太远了。

    第三十二章秋风乍起

    八月初八,白露。

    晨起时,庭中的草木已结了薄薄一层霜露。波斯菊的花瓣边缘镶着银白的霜边,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红花的叶片染上了深沉的紫红色,那是秋意的第一抹印记。

    朱由检站在后园中,伸手拂去一株菠菜叶上的露水。叶片冰凉,触感粗糙,叶脉在晨光中清晰可见。他忽然想起那句农谚:“白露白茫茫,谷子满田黄。”宫墙外的田野里,此刻应是金浪翻涌的丰收景象。

    “殿下,天凉了。”王承恩拿来一件薄棉披风,“仔细着凉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接过披风披上,目光却投向宫墙之外:“京郊的庄稼,该收了吧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王承恩道,“李典簿说,这几日内官监的采买太监都在忙收粮的事。今年北直隶收成尚可,只是粮价比往年高了二成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说是辽东战事,朝廷在北方大量采购军粮,推高了粮价。”王承恩压低声音,“还有……有些粮商囤积居奇。”

    又是囤积居奇。朱由检想起永定门外那家被查封的米店。看来这并非个例,而是普遍现象。国难财,从来都有人发。

    早膳后,福顺照例去司礼监画卯。今日他回来得比平日早了些,神色间带着一丝兴奋。

    “殿下,有新鲜事。”他跪在阶下,语速很快,“今日画卯时,正遇上兵部的人来司礼监送文书。奴婢听见他们议论,说辽东经略熊廷弼上了道奏疏,把朝中好些大臣都给参了!”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一紧:“参了谁?”

    “具体名字没听清,但说是牵扯到户部、兵部的好几位堂官。”福顺道,“熊经略在奏疏里说,辽东军饷被层层克扣,到手不足七成。还说有些官员与晋商勾结,走私禁物到辽东,甚至……甚至可能通敌!”

    通敌!这两个字重如千钧。朱由检知道,这绝不是空穴来风。在原本的历史中,晋商八大家确实与后金有秘密贸易往来,为努尔哈赤提供粮食、铁器甚至情报。

    “司礼监什么反应?”

    “魏公公当时脸色就很难看。”福顺回忆着,“他让兵部的人把奏疏留下,说会‘斟酌处理’。但兵部那位主事说,这道奏疏是密奏,按规矩要直呈御前。两人争执了几句,最后魏公公还是收下了奏疏,但说要‘先看看’。”

    先看看——这三个字意味深长。魏进忠这是要压住奏疏,还是要找机会篡改内容?

    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后来魏公公就进了值房,一直没出来。”福顺道,“奴婢画完卯离开时,值房外还等着好几个人,看着都是朝官模样,脸色都不太好看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让福顺退下,独自在书房中沉思。熊廷弼这道奏疏,无异于在朝中投下一块巨石。参劾户部、兵部官员,指控晋商通敌——这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。

    如果奏疏能直达天听,或许能掀起一场整顿吏治的风暴。但若被魏进忠压下或篡改……

    他必须做点什么。

    “承恩,”朱由检唤来王承恩,“你去找李典簿,打听两件事:第一,熊廷弼的奏疏,司礼监最终会如何处置。第二,朝中哪些大臣与晋商往来密切,特别是……哪些人可能在辽东战事中牟利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王承恩应下,却又迟疑,“殿下,这些事……咱们插手是否太过危险?”

    “不是插手,是了解。”朱由检道,“熊廷弼整顿辽东,关乎国运。若有人因私利而阻挠,便是国之罪人。本王身为亲王,虽年幼,亦当关注。”

    这话冠冕堂皇,但王承恩听懂了其中的深意:殿下要开始涉足朝政了,哪怕只是边缘的、间接的涉足。

    午后,朱由检收到了陈元璞的新札记。这次除了农事记录外,还附了一封简短的信:

    “殿下所托寻访铁匠之事,已有眉目。其人姓胡,名铁手,广东佛山人士,确曾为佛郎机人(葡萄牙人)打造火器,精于西法炼钢。然此人性情古怪,隐居京西百花山,言‘非明主不出’。草民三访其庐,皆被拒之门外。然观其所制农具,确乎精良。若殿下真有招揽之意,或需亲往一见。”

    胡铁手。朱由检记住了这个名字。精于西法炼钢,曾为葡萄牙人打造火器——这正需要的人才。但“非明主不出”,这话说得傲气,却也显出此人有真本事。

    亲往一见?以他亲王的身份,私自出宫去见一个民间铁匠,风险太大。但若不见,又可能错失良机。

    他提笔回信,让陈元璞继续接触,并暗示“若有所需,可许以重利”。信写完后,他又在末尾加了一句:“闻辽东熊经略整顿军务,雷厉风行,朝中颇有非议。先生以为,边事当以严整为先,抑或以怀柔为要?”

    这是又一次试探。他想知道陈元璞对军国大事的看法,也想通过这种讨论,慢慢将自己的理念传递给对方。

    八月初十,钱龙锡返京了。

    消息是李典簿悄悄递进来的。这位讲官回京后没有立刻进宫,而是先去了翰林院,又拜访了几位同僚。直到八月十二,才递牌子请求进宫觐见。

    朱由检知道,钱龙锡这是在了解离京这段时间的朝局变化。这位讲官行事谨慎,不会贸然行动。

    八月十三,钱龙锡来到了端本宫。

    数月不见,这位翰林讲官清瘦了些,但精神矍铄。他穿一身半旧的青色道袍,须发梳理得整整齐齐,行礼时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“臣钱龙锡,参见信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快快请起。”朱由检亲自搀扶,“一别数月,先生辛苦了。令堂身体可大安了?”

    “托殿下洪福,家母已痊愈。”钱龙锡起身,眼中带着欣慰,“臣离京期间,殿下进学不辍,实乃勤勉。听闻殿下还亲试农事,种蔬莳花,颇有心得?”

    “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。”朱由检请钱龙锡入座,“倒是先生离京这些日子,宫中朝中发生了不少事。”

    钱龙锡神色一肃:“臣略有耳闻。皇上龙体欠安,辽东战事不利,朝中又生波澜……真可谓多事之秋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回京后,可曾听到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钱龙锡沉吟片刻,压低声音:“殿下可知,熊廷弼熊经略上了道密奏?”

    “略有耳闻。”

    “这道奏疏,如今成了朝中焦点。”钱龙锡道,“熊经略参劾户部侍郎李宗延、兵部郎中张鹤鸣等七人,指控他们克扣军饷、与晋商勾结。更严重的是,奏疏中暗示,有些晋商可能通过蒙古部落,向后金走私铁器、粮食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一震:“证据确凿吗?”

    “熊经略在奏疏中附了些线索,但直言‘深查需得圣旨’。”钱龙锡叹息,“问题是,这道奏疏被司礼监压下了。魏进忠以‘需核实’为由,迟迟不呈御前。而朝中那些被参劾的官员,已经开始活动,反指熊廷弼‘苛酷跋扈’、‘诬陷忠良’。”

    果然如此。朱由检早料到魏进忠会从中作梗,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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